醉雨倾城

瓶邪,盾冬,乐夏,沈谢,WH。存文,存片,偶尔吐槽,有时考据,时不时干碗毒鸡汤。

【瓶邪】黑金01(美食,探险,有点悬疑?HE)

一 

 

赔钱货吴邪

 

“远望终极”号邮轮是世界上最大最奢华的环球超长航线邮轮之一,从天津港驶出之后两天,它在香港完成了出发前最后的补给,开始穿越北回归线以南的海域。

吴邪从医务室回来的时候,几乎没有知觉。上一批干活的杂工已经交班回去吃饭了,领班站在空荡荡的准备间里等他:“你还有800多个洋葱没切完呢。”说着从筐里多捡了三个给吴邪:“鉴于你受伤了,今天可以多三个损耗。我要下班了,但会有人来做成品检查。你要是不想切到明天这时候,就最好用心。”

“那……”吴邪话未出口,领班就补充:“放你休假,代表的就是你无法享受员工餐饮待遇。”

吴邪正在流血左手隐隐作痛,而肚子发出了适时宜的咕咕叫声,领班扬长而去。

吴邪,男,22岁,“远望终极”号邮轮餐饮公司西餐部食材储备分部配佐菜及调味组B1区3号工作间,杂工,编号2015。如果时间往前拨七天,吴邪就不会穿着蓝色的棉布工作制服,他的名片上写的,应该是“赢家建筑工程事务所设计师”。七天前,三叔说,滚下来,如果你在香港无法下船,就再也下不来了。四天前,船开动了。

吴邪觉得三叔说得很对,现在,他确实没有未来了。

 

B区是西餐厨房的储备准备区,简言之,负责仓储和基础切分,细致到吴邪的手里,工作只有一个,从早晨5点半起床、6点指纹打卡开始,吴邪就要面对至少1000个以上的洋葱,按照A区传来的电子单上的具体比例,将它们变成2毫米的块、1毫米宽7毫米长的丝和2毫米宽4毫米宽的条。建筑设计师吴邪花了三天时间才学会精准地控制有美妙弧度的西餐刀,但是每天切出来的成品总有超过30%的不合格。

领班一面像机器一样挥动叉子剔除不合格的部分一面叫库房的学徒:“再给这位小爷拿300个洋葱。”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盘子,哼了一声:“吴爷,您这个奇葩手艺,师从何人啊?”

吴邪当然不能告诉他“老子是个专业的建筑设计师,被生活虐惨了才突发奇想来应聘厨子”这种事,更不能提他是如何连蒙带混摸进了考场的。相比周围那些厨艺学毕业的、有白色厨师服穿的人,吴邪确实连打杂的资格都没有,经常被同伴嫌弃,连去保鲜库数香蕉这种事都不屑让他参与。

此时此刻,已经晚上十一点半,除了轮班的夜宵厨师还在前台,其他人都走光了,诺大的西餐备餐区,只有吴邪和800个剥得溜光锃亮的洋葱。

妈的。算起来,吴邪的爷爷是杭州九门名厨,三叔靠自己做的酱鸭子打下了十九家连锁店的江山,吴邪怎么也算是世家子弟,混到这份上实在惨得可以。尤其是,当他心虚地看了看电子菜单的时候才发现,他这个杂工的月工资,也就刚刚够吃三盘凉菜。如果要点主厨张起灵的中餐大菜,就算有了预约,也只能喝一碗汤。

别说主厨给他做菜了,他连主厨的影子都没看见过,唯一的接触就是,当他入门考试分配工作的时候,送进去检视的100个人切的洋葱里,吴邪那份是亲自被主厨张起灵第一个从门里扔出来的。洋葱碎劈头盖脸泼了邮轮上负责诸多事务的行政总厨王胖子一身,胖子大叫一声,冲着后面喊:“嘿,您越砸越准了!”同时毫不犹豫地把吴邪推给了B1的领班:“真是个赔钱货!好好打基础去!”

一个苦逼兮兮绘制了实用大方的房型图但是被客户无情蹂躏修改了十四次还未过关的建筑设计师在悲愤和压抑之下谁也没告诉就临时跑路转投厨师行业并切了好几千个洋葱直到差点儿切掉指头的今天,仍旧是“远望终极”号上最低等级的赔钱货。

洋葱碎很快就把饥饿的吴邪的眼泪冲下来了。

这种生理反应就算是再习惯、再想忍过去也无法抗拒,他只好一会儿就用套袖蹭一下。切洋葱的工作最开始带着怨气,在眼泪都流干了、渐渐适应了洋葱的味道之后,怨气化成了怒气,当切过100个,怒气消散,周身平静,这时候是最准的,吴邪几乎可以看见自己的刀像安装了自动定位尺一样在葱头身上游走,第200个以后,吴邪的胳膊和手已经建立了完全机械化的反射制度,有那么几个充满洋葱味的瞬间,吴邪恍惚觉得自己只是袖手旁观,一切的一切,都是洋葱自己走到刀下完成的。

三百个,这几乎是吴邪的极限,刀停下来的时候,左手的伤口里渗出的血已经显示在了绷带上,后背一片汗渍,小臂的肌肉僵成了硬团,自顾有节奏地跳动着。吴邪从杂物箱里找到了几个创可贴来包扎手指,在一股云南白药的味道里,他忽然发现,整个底舱有点儿不对劲。

不仅仅因为现在已经是晚上一点半,所有的厨师都下班了,不仅仅因为夜宵有单独的厨房在四层以上,就算有人也是在那里准备食材,不仅仅因为他没有吃饭饿得前心贴后心,也不是因为那个说要来检查质量的领班从未出现——是真的有人在弄什么好吃的,而且弄得整条通道都满溢着食物的香气。

吴邪探头出去:“有人吗?”

刀架上铮亮的刀具闪着寒光回答:没有。

吴邪一面活动着僵硬的手腕,一面往前走,穿过冷盘区是西餐热菜区,油炸的味道飘过来,热菜区的准备间里亮着灯。按理说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吴邪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偷偷来拿损耗品的,为了不让对方看出自己是个被罚切洋葱的B区杂工,也为了不给对方造成他是来抓现行的错觉,他拿下了自己的领结,然后尽可能轻松地倚在门口往里瞧。

整个准备间里只亮了两盏灯,一个穿着蓝色帽衫的人背对着门,正用手拈着洋葱圈在面包粉里上下面一沾,然后贴边送进油锅,煎一盘看起来十分好吃的夜宵点心。除了油锅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以外,这个人的动作轻巧之极,像是一种表演,等洋葱全都炸好,他关了火之后没有立刻吃,而是先抓起台面清洁剂和抹布,仔仔细细擦干净了接触过的每一个角落。

真是偷吃的老手!吴邪暗暗看着,暗暗记在心里——抹去一切犯罪证据是绝对必要的反鉴证手段!和几千个洋葱做了好朋友的吴邪已经不愿意去回忆任何跟它有关的食物,但是对方手里拿着的那盘洋葱圈看起来实在太美味,以至于向来十分有骨气的吴邪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不就是一个该千刀的葱头吗,能有多好吃啊!

事实上,当那个偷吃的厨子转过身来的时候,吴邪都没有去看对方到底长什么样,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洋葱圈身上。对方显然没想到有人站在那里,表情略略吃惊,却完全不慌张。他拉开椅子坐下,在盘子里挤了一点点番茄酱,捏起一个,沾了薄薄一层,放进嘴里。

请我吃请我吃请我吃!

没有晚饭又经过了大量体力劳动的吴邪快要饿死了,但是面前那个黑头发黑眼睛明显是中国人的厨子却完全不打算像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一样,面对陌生人期待的眼光,哪怕客气一下都没有,只是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默默地吃着他的洋葱圈。

吴邪在斗争了整整三十秒之后终于放弃了自我说服,扑过去拉开椅子,用一种小动物般的眼神看着对方的黑眼睛:“我能尝尝吗?”

那个厨子看了他一下,把盘子整个推了过去。

里面还有七个!吴邪尝了一下,洋葱甜甜的味道和外皮淡淡的油焦味组合完美,火候刚刚好,甚至还保留了洋葱一点点的汁水。就在他准备称赞一下这位不知道是什么区的大厨二厨助理厨还是什么,就发现对方已经打开了保鲜柜,正从里面拿黑面包出来。

这样偷吃真的可以吗?

吴邪惊恐地回头,试图看房间里有没有摄像头之类的监控设备,再回头的时候,面前已经摆了一份看起来十分清爽的三明治:两片切成菱形的黑麦面包片里夹着一片薄薄的乳酪,上面躺着一叶绿油油的生菜,从叶子的凹陷里,流出来的是一丁点樱桃果酱。偷吃的厨子开始吃他那份,而这份……明摆着就是免费请吴邪吃的。

谢谢大邮轮!谢谢储备间!吴邪内心狂喜,也没忘记谢谢这位厨子,但是对方没有答话,吴邪也就没好意思继续问,只好做了一点儿特别没有底气的自我介绍——天知道这个人万一偷吃被抓了会不会先把我供出去,吴邪有点儿后悔说了真实信息,但是内心总存在一丝天真的侥幸。对方明显比他老练,沉默地吃完,沉默地把盘子放进了待消毒的区域。吴邪跟着照做,瞥见对方的右手包得结结实实,心下了然,举起自己的食指伸过去:“我也有工伤,所以你也是晚上没吃饭对吧?”

对方认真的审视了他几秒钟,淡淡地回答:“嗯。”

原来不是哑巴……吴邪松了一口气,指指B1:“我要回去切洋葱了,多谢款待。”

没想到穿深蓝色帽衫的厨子跟着他走了进去,吴邪不好意思地卷起袖子,揉了揉鼻尖,拿起一个洋葱开始切。有了上千个练习,他的动作现在也算是流畅好看,一会儿工夫就出了三盘质量很高的洋葱碎。深蓝帽衫从架子上摸了一把中号的西餐刀,吴邪以为他要帮忙切,没想到他只是用刀尖挨个拨拉着一大堆洋葱碎,把其中不合格的都用刀尖挑了出来,扔进垃圾桶里。

吴邪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却又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囧境,只好一面切着一面唠嗑,乱讲各种邮轮上的笑话和那个从未谋面的主厨张起灵的逸闻趣事。他一般会用比较慢的速度切开始的几个,做到长度标准,然后慢慢加快速度,保持这个长度,当长度逐渐出现偏差的时候,他就再次放慢速度,找回标准。但是深蓝帽衫却不这么认为,随着他站在对面无视吴邪的故事、挑出来的碎越来越多,可以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气团在两人之间形成,有那么一刻,吴邪觉得……也许这就是B区的大监工?

“你听说没有,”吴邪切完了一盘看起来不错的丁,“咱们那个主厨张起灵脾气特别爆。他们说有一次一个人的鸡肉没煎熟,张起灵摁了一下,大吼着让滚过来,然后这哥们儿去了,张起灵就问,这他妈熟了吗?哥们儿知道坏事了就说应该熟了!张起灵就没说话,继续出菜,那哥们儿要走,张起灵说,没让你走,一直站到晚餐结束,六个小时。”吴邪擦擦额头的汗珠,又拿了一个洋葱过来切:“最后所有人都走了,张起灵也走了,没让那哥们儿走,那人就站着站着站着,站到第二天午餐开始,张起灵来了,问他,这他妈熟了吗?你说残酷不残酷?”

吴邪把切好的洋葱放进盘子里之后,那个酝酿了很久的奇怪的小气团,终于爆发了。

深蓝帽衫快步走到吴邪身边,抓了一个最大的葱头——他右手受伤,只好摁住洋葱,左手执刀——姿势摆定,让吴邪看了一秒,刀光闪动,吴邪还没来得及假装自己学会,洋葱已经整整齐齐躺在盘子里,多余的部分乖乖贴在刀刃上。深蓝帽衫把刀伸到吴邪鼻子底下,这次,吴邪总算在泪眼朦胧里做对了一件事,他竖起一根手指,把粘在刀上的碎屑擦到垃圾桶里去了。

这表示,深蓝帽衫绝对不是什么储备间的杂工监工,肯定是可以上流水线的专业厨子,吴邪刚决定拜个师什么的,深蓝帽衫就绕到他身后,左手抓住吴邪的腕子往洋葱上一摁,带包扎的右手则覆在吴邪手背上,只要吴邪的刀摆对了位置,就微微向下用力表示可以切。

不知道是不是深蓝帽衫挑得刀比较好还是摆得位置比较对,吴邪忽然觉得省力多了,刀的弧度似乎刚好够洋葱的曲线,几乎是用爱抚小猫的力度,就把它变成了完美的碎丁。深蓝帽衫抓过另一个洋葱塞进吴邪手里,有力的左手强迫吴邪五指弯曲,包裹并且抚摸那个完全不美丽的圆滚滚的东西。吴邪立刻明白,这是让他体会洋葱的形状——手里这枚比较扁,因此两端切丁的时候要先削平了再多下几刀——深蓝帽衫就这样站在身后手把手教了吴邪一会儿,终于觉得他摸到了门道,便松开了手,退远一步。

吴邪保持这种良好的感觉继续切下去:“太感谢了,话说……你是西餐哪个区的?你们工资高吗?”忽然,交班铃声响起,吴邪回头去关房间里的广播,这才发现深蓝帽衫已经不见了。仓储分部的人推着小车挨个更换厨房纸巾之类的必需品,为第二天早餐准备面点的厨师刚集合完毕,正要开工,“远望终极”号上从来没有新的一天,永远都在循环。

后厨不打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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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我也没有坑啦,慢慢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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