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雨倾城

20

下

不到一分钟，龙就收起了他有力的翅膀和可怕的尾巴，眼睛也重新变回了愉悦平和的蓝色：“我只是来问那件事。”

史蒂夫看清了那个印记，然而对龙以外的任何生物来说，那不过是一堆不断变化的花纹，完全没有任何实际意义：“龙囚？我没想到海德拉的驯龙队长居然是……龙囚。我猜佐拉博士也不知道，是么？”

“这世界上很多事都出乎人的预料，我也不是故意的。”朗姆洛耸耸肩，“佐拉不知道，至少我的主人是这么说的。而且这位老板已经有六七年没出现过了，据说是……醉心科学，你们懂的。”

“但他还活着？”史蒂夫问，那段他亲身经历过的记忆让他始终无法释怀，他记得那次实验里佐拉受到重创，生死不明，而他最介意的则是那个跟佐拉通话的人，他甚至怀疑朗姆洛的主人、那条神秘而强大的龙，会不会也是知情者之一。

“也许。”朗姆洛事不关己地啜了口啤酒：“海德拉已经互联网化好多年了，我们完全采用无纸办公。我听说就算股东大会，老板也只通过全息技术参与，跟神盾局一样。”

这句话什么都没说，却又隐约透露了太多信息。史蒂夫谨慎地想了一下，然后又问：“赫茨尔先生和佐拉是什么关系？”

　朗姆洛看向冬兵，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嘴角：“我不知道，但是赫茨尔先生是海德拉的老客户了，我们出租大量的龙，三年前……我曾经奉命把这条龙带进那阔老头的重症监控室。”

冬兵眯起眼睛，虹膜变成了危险的翡翠色，他来不及阻止史蒂夫听到这些鬼故事，因为朗姆洛故意说得很快：“72小时以后，赫茨尔出院了，我们把龙抬回海德拉，之后，大概有半年多的时间，‘海德拉最凶的黑项圈’就像条快死了的小狗一样，你甚至可以摸他的头而不必担心受伤……”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史蒂夫的神色忽然一变，右手猛然掷出盾牌，左手飞快地在空气中画了一个金色的法阵，法阵包裹着盾牌，直直飞向朗姆洛。

驯龙队长退无可退，他不知道向来温和讲道理的美国队长为什么会突然出手攻击自己，只能下意识地抬起左臂，螳臂挡车地护住头脸。几乎同一秒，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空气中有什么无形无影的东西狠狠地撞上了横在朗姆洛身前的盾牌上，暗黑色的力量和金色的法阵纠缠着彼此抵消，盾牌跌落，将玻璃茶几砸成几块，从盾牌到地面，飞快地结起一层灰色的冰霜。

冬日战士神色一凛，十数米长的翅膀肆无忌惮地伸展开来，撞到了客厅落地窗旁摇摇欲坠的酒柜，银色的右翼挡住破碎的玻璃窗，金色的左翼则牢牢地环住了他的伴侣，值得一提的是，他甚至用尾巴卷住被余波震得脸色煞白的朗姆洛，把他也拖进了自己的保护范围。

整个灯火通明的曼哈顿街区忽然全黑了。澄澈的夜空之中，一个暗黑的漩涡凭空出现，遮住了月亮，吸尽了星光，它甚至还在不断地降低和扩展，邪恶的力量像是触角一样伸展开来，一层一层地绕上他们所在的这座居民楼。

史蒂夫抬手召回他的盾牌，随手抹了一下那暗色的冰霜：“‘暗黑鼓手’，能在一瞬间震碎人的内脏和骨骼，甚至特定空间中的一切。我甚至不知道这是我们碰见的第几个禁术，但很显然它叠加了恐怖的献祭，你还好么，朗姆洛队长？”

朗姆洛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沫，艰难地点了点头：“为我承担伤害的那条龙，比你的那条更强……”

“我们要冲出去吗？”冬兵相当刻意地打断了朗姆洛的话，他不知道龙囚是否能看见他放在史蒂夫身上的纹章，他就是觉得自己这种赤裸裸的、完全无法控制的占有欲特别丢人，尤其是刚刚恢复记忆的巴恩斯先生想到他曾经那么多次光溜溜地挂在史蒂夫身上，几乎羞愤地想要钻进南极恒古不化的冰山里。

史蒂夫左手环住冬兵的腰，跟他贴了一下额头：“当然，使用禁术的人会毫不犹豫地毁掉整个街区，生命和灵魂的献祭会让他变得更强大，所以在那之前，我必须撞碎那面‘鼓’。”

“是‘我们’。”冬兵强调，史蒂夫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他总是下意识地想要把冬兵留在安全的地方，尽管从过去到现在，他从未成功，而以后……在他们已经拥有了更为紧密的结合的现在和未来，他也绝对不可能成功。

数以千计的魂星从史蒂夫的指尖喷涌而出，在窗外暗黑的夜色中，飘飘摇摇地结成探寻的法阵——使用“暗黑鼓手”的魔法师通常藏得很好，就算是史蒂夫，也不得不花点时间才能精确定位。“太危险了，人类的灵魂总是……”冬兵这句话并没有说完，一道暗黑的邪力打着旋从黑云的最深处猛然闪现，直直劈向那个魂星结成的法阵。

那是我的！每一颗魂星都是！

独占欲瞬间点燃了冬兵的每一枚鳞片，把他从世界上最讲理的龙或者史蒂夫温柔且值得信赖的伴侣变成了一枚银色的炮弹，属于詹姆斯的那些记忆或者人类的生活常识也无法阻止他从二十五楼冲出去，在半空中化作银色的巨龙，一声龙啸震天动地，几乎同一秒，大团的白火焰迎头撞上了漆黑的邪力，有那么一瞬间，耀眼的白光甚至照亮了整个曼哈顿岛，压过了无边的黑暗。

“不愧是……的……龙。”朗姆洛目瞪口呆地看着窗外的一切，似乎无法相信这就是那条可怜兮兮、差点被人在超市门口切块卖肉的黑项圈。在这样的时刻，任何人类都会感到感受到了那种压倒性的、令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的力量，朗姆洛也不例外，他甚至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仿佛他还是那个十八岁的新兵，看见那个有银色手臂的年轻人，在晨曦之中浴火而出，仿佛他还是那个满身征尘、疲惫憔悴的老兵，在回到纽约的第一个午夜，看见他的主人居高临下地出现在城市之巅。

史蒂夫没听清朗姆洛使用的所有格，也不知道他心中这一番百感交集。此时此刻的美国队长没心思再次强调冬兵唯一的主人就是他自己，而他和他的伴侣彼此拥有，他一面飞快地在盾牌上画出一个金色的法阵，一面粗略地扫了一眼公寓里的一片狼藉，对朗姆洛抱歉地点了一下头：“账单寄到我家就可以，你知道地址。”说完，他向后退了几步，助跑加速，身子一跃冲出窗外。

银色的巨龙在空中打了个漂亮的旋，稳稳地接住了他的伴侣，遮天蔽日的翅膀底下，温柔地笼着那一团闪闪发光的魂星。

史蒂夫的盾牌出手，打着旋、携着金光冲向了暗黑漩涡的最中心，他一只手搂紧了冬兵银鹿般的长角，轻声说：“我们走！”

冬兵振动翅膀，紧跟着势如破竹的飞盾，冲进了最黑暗的深渊之中。

朗姆洛聊胜于无地拉上窗帘，挡住了他没有玻璃的落地窗，几分钟以后，全副武装的驯龙队长开着他的越野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