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孔】流光可惜（胖球，短篇一发完）
*大概是挚交亲情向吧
*给 @纪翌 太太的小甜饼，么么哒
孔令辉看到刘国梁向着他走过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身边那张空椅子上，撞了撞腿，碰了碰肩膀。
严肃点，决赛呢。
刘国梁这么说着，自己却先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好像之前那个压力大到失眠的人不是他一样。但毕竟那都过去了，现在是中国队对中国队的决赛，作为总教练，谁赢了他都挺开心。国家队常说“紧张严肃活泼”，对于他们俩来说，紧张的部分已经过去了，现在只要假装严肃一小会儿，等比赛结束，就可以玩命活泼了。
虽然某些人好像已经暗搓搓地开始活泼了。
孔令辉并不戳穿他，也不跟他争论谁比较不严肃或者谁应该带刮胡刀之类的鸡毛蒜皮，反正从年轻的时候就没赢过，一句话，他拿那个胖子没办法，打球的时候除外。
在他不胖他也不胖的过去就没有，在他胖他也胖的现在更没有。
比赛开始了。乒乒乓乓，他刚开始学乒乓球的时候，球还是白的，后来变成了橙色，再后来变大了一圈，前两年又改了材质，只有这乒乒乓乓的声音没变，像一条贯穿他生命的溪流，清脆地打着卷，把他从一个没有球台高的小豆包，带到世界第一，然后洗涤磨砺成了现在的样子。
那么多年了，他不由自主地感慨。
现场很乱，南美的观众太热情，有点风吹草动就要欢歌雀跃一番，仿佛听到音乐不跟着敲打节拍手舞足蹈，就亏大了。可是他身边的人竟然还是听到了他这一声轻轻的感慨，刘国梁笑起来，拍了拍他的手，上回那个小姑娘说啥来的，咱俩是她爸的偶像。
从小队员到老队员，从小伙子到大叔，孔令辉自认从来不是一个浪费时间的人，每一个世界冠军、或者说每一个能在自己领域做到世界第一的人，都不可能是一个浪费时间的人，不过有些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想问，时间都去哪儿了。他这么想着，故作轻松地笑起来，说，一不留神，我们都成叔了。
那大概是因为你还没当爹。刘国梁想到女儿就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心满意足，幸福感无处安放，像个暴发户土财主，孔令辉赶在他继续感慨婚姻和家庭的美好之前说，国家队这些都是我闺女。
得了吧，你买的那些裙子，真是自己闺女，早扔你脸上了。刘国梁强忍着不大笑出声，那些糖果绿荧光粉的小裙子比赛服，遭到了女孩们的一致嫌弃，只是她们总教练的直男审美无法拯救，总用“我觉得挺好看的”反弹一切来自队员和网友的负面评价，最后，为了完成赞助商们的合约，小姑娘们不得不在那些不太要紧的场次随便穿穿。
我觉得挺好看的。孔令辉毫不犹豫地哼了一声，瞥了他的兄弟一眼，果然刘国梁点点头，附和说，其实我也觉得还行，小姑娘就应该穿鲜艳的。
孔令辉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他了解刘国梁，这个人对美和丑很有一套自己的标准，简单的说，就是他喜欢的都是美的，剩下的他不喜欢不感兴趣的部分，是美是丑他看起来都一样。
恰好，孔令辉一直就在那个“他喜欢的”范围内，所以他喜欢的都是好的，他订的荧光色小裙子哪怕被全天下人嫌弃，刘国梁也能给他找出闪光点，比如小姑娘穿鲜艳的衣服好看。
孔令辉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俩怎么就会这么好。他知道队里大概有种心照不宣的共识——国家队没有真正的朋友，你的队友能跟你并肩作战却也是你最大的敌人，能合作却难有私交。他也很理解，毕竟举国体制下的国球辉煌又残酷，一场球的输赢都可能会改变一个人终生的命运，谁也不想做被牺牲被淘汰的那部分，所以只好奋力向前，不敢跟任何人毫无保留地交心。
从这个意义上说，他和刘国梁真是空前绝后的一对双子星，毫无保留，有酒一起喝，有狼一起打。
他们一无所有的时候住同一个宿舍，功成名就的时候买相邻的别墅，共享剪刀、刮胡刀甚至平分奖金。多年前他在一场团体决赛里连丢两分，靠着队友的拯救才死里逃生，结束之后刘国梁扑过来抱着他哭，那是后怕，怕他被那一场球连累，影响一辈子。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了每天都看到刘国梁，偶尔分别出差，就会觉得缺了点什么，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跟女友那种黏糊糊的牵肠挂肚不一样，他们对彼此没有患得患失，他们之间的感情比爱情更稳定，甚至也比亲情更厚重——毕竟从相处时间和共事深度上来说，都胜过了双方的任何一位血缘意义上的亲属。
有时候孔令辉觉得，刘国梁就像他的右手，打乒乓球的那只手，连着他的命。
他知道刘国梁也是这么想的。
他什么都不用说，他的右手就能感觉到他有心事。刘国梁拍了拍他的膝盖，说，别担心，团体我们有优势。
孔令辉忍不住笑了，他不用看也知道，刘国梁这么说的时候，眼睛里一定闪着诚恳的光，每次他说到很有把握却因为特别重要所以生怕小概率的坏结果发生的时候，总是这个样子，这个勤奋肯干值得信赖的男人看起来打算花二十分钟给他分析各国运动员的历史成绩平均水准——这一点上所有的国球人都一样，为了消灭无法承受的小概率意外，从教练到运动员，从队医到厨子，大家都操碎了心。
没事，孔令辉十分轻松地伸长了腿，把目光重新投向赛场，五局三胜的比赛已经结束了两局，看来没什么悬念了。他顿了顿，扬眉笑起来，我们的优势特别巨大，连厨子都能打替补。
那是，目前在队里做饭的可是前世界冠军。
刘国梁差点笑出声，他用胳膊肘怼了孔令辉一下，假惺惺地说，你又挤兑马琳干嘛。
也不知道是谁平时最爱挤兑那位好兄弟。
孔令辉一如既往地不跟他争论这种鸡毛蒜皮，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场上球员的打法，吹毛求疵地挑剔着不够完美的小动作、不够合适的战术打法，甚至还聊起了训练改进的办法，直到比赛结束。
获胜的和输了的抱在一起，看起来依旧亲密无间，孔令辉不想知道在现在这些队员的心里，是不是和他们当年一样，真的对彼此的输赢毫无芥蒂，毕竟，能像他们这样，大概就是天时地利人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才能那么恰巧的，造就了这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遇不可求，是缘分，是注定，或者是有什么冥冥中的力量……
小辉？刘国梁乐呵呵地帮队员们拎着大包小包，在要出口的地方，对他招手，催他快走。
算了，管他什么，他认了。孔令辉站起来，跟那个胖子毫无阴霾的笑容一比，他所有的感慨似乎都有点矫情，毕竟这辈子最辉煌最伤感最愉悦最难过的年华都这么过来了，都和那家伙一起，肩并肩背水一战，肩并肩推杯换盏，像两棵不小心掉在一处的种子，一不留神就这么纠缠着，长成了参天巨树。
不能说不令人满意，因为从开始到现在，他所得到的，每一样都是他最想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