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雨倾城

瓶邪,盾冬,乐夏,沈谢,WH。存文,存片,偶尔吐槽,有时考据,时不时干碗毒鸡汤。

【盾冬】时间的玫瑰S3 B(原著向,HE)

B

 

1941年12月的第一周,纽约一直阴沉沉的,巴恩斯难得轮休两天,而史蒂夫也相当配合地调换了自己的工作时间,只为了完完整整地和他的爱人度过24小时。周六晚上,他们共进晚餐,巴恩斯抓紧机会用苹果酱凯撒沙拉荼毒了史蒂夫的舌头,饭后他们头并头靠在沙发上喝热腾腾的咖啡时,外面悄无声息地开始飘雪沫。

不到八点,巴恩斯就把向来勤勉的史蒂夫从写字台附近弄到了床上,他堕落得理直气壮——这样的天气,还有什么比窝在暖融融的被子里,做一些相爱的人最爱做的事更合适呢?

史蒂夫几乎没反抗就接受了这种歪理邪说。

第二天早晨,他们都起得很晚,在被子里头并头地为下午要不要去看电影交换了一些没什么实际意义的看法。其实这完全是多此一举,窗外天寒地冻,白雪覆盖了街道和花园,过去的一周他们都很累了,赖在温暖的家里,才是彼此想要的。

他们赖到很晚才起床,中午只随便吃了一些昨天剩的烤土豆,巴恩斯对此表示不满,他像个哀怨的大狗一样,把下巴放在餐桌上,叉子兴致缺缺地戳着盘子里的莴苣叶子:“我要吃肉!”

史蒂夫息事宁人地宣布晚上会烤一整只鸡,嗯,涂很多苹果酱。巴恩斯这才像个得到许诺的孩子似的,高高兴兴地吃完了他那份烤土豆和蔬菜沙拉。

他从半下午就开始在史蒂夫的工作室捣乱,终于把后者弄烦了,他干脆利落地收拾了稿子,细致地洗掉手指上的墨水,慢条斯理地走进厨房,随手打开了收音机。

去年那个美妙的圣诞节过后,罗杰斯太太留下的老房子就成为了史蒂夫和巴恩斯的“爱巢”,3月底之后,他们更是花了一番功夫,把整个房子都重新粉刷了一遍,还换上了不少新家具,厨房被彻底的改造了,新买的大烤箱放得下一整只火鸡。史蒂夫熟练地把鸡冲干净,里外都涂了一层盐,用切碎了的大蒜、洋葱和新鲜的柠檬汁腌着,给大号的深形铸铁烤盘涂满油,又洗了两个苹果,磨了些黑胡椒碎,准备再切几片培根来提味儿。

正这时,客厅的电话响了,巴恩斯叼着一片从盘子里偷来的苹果跑去接电话,他穿着棉拖鞋也能把地板踩得咚咚响,实在是个过于欢脱的小野兽。

他接起电话,听了一下就用口型叫史蒂夫:“报馆。”

史蒂夫随便在抹布上擦了擦手,走过去接起了电话,巴恩斯事不关己地靠着沙发,咯吱咯吱地嚼着苹果等着。

电话那头只简短地说了几句,史蒂夫脸上那种闲适放松的神情立刻就不见了,他放下电话就去洗手,片刻以后穿着大衣出来,边换鞋子边说:“出事了,我必须马上赶过去。”

在一起这么久,巴恩斯早就知道新闻从业人员就像警察、医生或者救火队员,假期随时随地都会被意外的事打断,他用伪装出来的哀怨叹了口气,却立刻跳下沙发,找出手套塞进史蒂夫怀里:“开车小心。”

史蒂夫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拉开门,走进风雪之中。

巴恩斯目送他开着车转过街口,才放下窗帘,回到屋里。

他还没意识到他们的生活会被那个惊世骇俗的消息完全改变,反倒很开心能够得到厨房的控制权,他先把收音机调到了体育台,然后从柜橱的顶层摸出大罐的苹果酱,哼着小曲,开始把苹果酱刷到烤鸡的肚子里。

体育台正在直播的棒球比赛突然中断了,严肃的新闻播音员插进来:“我们刚刚收到的消息,美国太平洋舰队的珍珠港基地受到了日本军队的偷袭,五艘战列舰被击沉,死伤人数仍在确定中。这是战争!这是战争!”

巴恩斯沾满了苹果酱的小刷子掉在地上,他机械地低下头把它捡起来,播音员也不知道更多的信息,只能反复地播放国歌。巴恩斯干脆关掉了收音机,把史蒂夫留下来的一堆馅料随便塞进鸡肚子,就把烤盘送进了烤箱。他不安地在厨房里转了几圈,然后决定给自己倒一杯白兰地,他端着酒坐在操作台上,看着烤箱里红红的光。

这是战争。

要打仗了。

在今天以前,巴恩斯和大多数美国人一样,相信欧洲大陆的战火不会烧到他们身边,坚信只要把战争像隔离传染病那样隔离起来就不会有事。他们照常的工作,周末开着汽车去郊外野餐或者在城里看电影,和心爱的人在厨房吃烤鸡,喝白兰地,跟着音乐跳舞。

这才是美国人想要的生活。

可是现在,他们要打仗了。

那天晚上,史蒂夫通宵未归,巴恩斯也没有睡,第二天早晨七点半,他带着一身雪沫推门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拧开收音机。八点钟,罗斯福在国会发表演说,通过电台向全国广播。

巴恩斯给史蒂夫倒了一杯加了白兰地的热咖啡,他们握着彼此的手,听到总统先生说:“昨天,1941年12月7日——必须永远记住这个耻辱的日子——美利坚合众国受到了日本帝国海空军突然的蓄意的进攻。”

他感觉到史蒂夫的手轻轻颤抖,他侧头看见他布满红丝的眼睛里隐约有晶莹的光,让他忍不住想要亲吻。他知道这不是一个调情的好时候,所以他忍住了,他默默地握紧了史蒂夫的手,不受控制地想:“别怕,没什么好怕的,打仗……也不算什么,有我呢。”

他没意识到自己的无畏源于刻骨的爱恋,他也不会把这种话说出来,他只是站起来,走到厨房去煎面包片,毫不在意罗斯福所说的那些将会改变整个战争进程的话,他一门心思地想着,史蒂夫从昨天下午就在加班,哎,出了这种事,报馆不会连夜宵都忘了给他们叫吧?

巴恩斯把一片生菜放在煎成金黄色的吐司片上,叠上一片香喷喷的烤鸡,接着是一个煎得嫩嫩的蛋,然后他又放了一片鸡肉和一片生菜,最后盖上另一块煎好的吐司,甚至连他最爱的苹果酱都没放,就端去递给史蒂夫。

他走过去的时候,听见罗斯福有些激动的结语:“我要求国会宣布:自1941年12月7日星期日日本发动无端的、卑鄙的进攻时起,美国和日本帝国之间已处于战争状态。”

“都会过去的。”巴恩斯近乎虔诚地喃喃道:“上帝保佑你我。”

史蒂夫靠在他肩上,食不知味地嚼着鸡肉三明治,低声重复了刚才总统先生说的一句话:“我们将取得必然的胜利,愿上帝帮助我们!”他顿了顿,决然地说:“上帝若真的存在,他必然会站在我们这边。”

随后,罗斯福总统签署了对日本帝国的正式宣战声明。

那一刻,战火并没有真正烧到美洲大陆,但战火已经烧到了大多数美国人的心里。

他们再也不能心无旁骛地置身事外。

几日之内,纳粹德国、意大利向美国宣战,美国应战。

 

那一年的圣诞节他们没有在一起,巴恩斯的前特种兵监护人作为预备役军官,首先受到征召,圣诞节后就要去军营报道,虽然以他们的年龄,并不太可能被派到前线,最有可能的是在后方做诸如训练新兵之类的支援工作,不算太危险。但巴恩斯还是觉得他有义务陪他们一起过节,史蒂夫当然没有任何异议,他们在雪地上拥吻告别,彼此都觉得,他们在一起的时光还会很长很长,错过一个圣诞节,并不算什么。

1942年新年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巴恩斯在自己童年的房间里,给史蒂夫写了一张贺卡,他始终没学会花体字,心里藏着千言万语却不太好意思白纸黑字地倒在阳光下,最后他整整齐齐地写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们终会重逢,我最亲爱的S。

离开家的时候,他那几位监护人塞了太多东西给他,又嘱咐了太多婆婆妈妈的话,弄得巴恩斯不厌其烦,甚至忘了拿走那张绞尽脑汁才写好、藏在抽屉里的贺卡,快到史蒂夫家的时候才想起来,他想回去取,可是在看到史蒂夫披着大衣站在夕阳里等他的身影的时候,他就把那些身外之物都忘了——只要抱紧眼前人就好了,他单纯地想着,就快乐地哼起歌来。

尽管珍珠港一役美国至少损失了3500名富有经验的士兵,但凭借强大的经济实力和领先的武器装备,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美国并没有大规模的征兵,不过巴恩斯的同居人史蒂夫·罗杰斯绝对是整个街区最杞人忧天最未雨绸缪的人,所以五月末的某一天吃晚餐的时候,史蒂夫说他想要去搏击俱乐部参加训练,巴恩斯一点都不奇怪。

他甚至有点高兴——这个几年前还一声不响地冒着大雨爬钟楼、什么都不说就默默退学的人,居然愿意在做决定以前征求他的意见,这认知已经足够巴恩斯美滋滋地笑两分钟。

史蒂夫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于是耐着性子问他:“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那必须!巴恩斯想到史蒂夫这小身板要是落在某个没轻没重的教练手里,八成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于是立刻猛点头:“好啊,我最近可能胖了点。”

呸,史蒂夫瞄到他短袖T恤下面若隐若现的八块腹肌,不无羡慕地暗暗叹了口气。

巴恩斯一边给他的牛排浇上更多的苹果酱,一边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要不要请詹姆斯·巴恩斯私人指导,全程一对一,半价促销,只需9块9。”

史蒂夫瞪着他,巴恩斯用割肉大减价似的神情,十分为难地说:“……送按摩送沐浴?”

他那过分杞人忧天未雨绸缪严肃冷静自持的爱人终于笑出声来,巴恩斯趁机凑过去,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个吻。

 

差不多十年前,史蒂夫刚刚认识巴恩斯的时候,就知道他很会打架。这家伙完全不知道什么是谦虚,总是洋洋得意地说,他会走路的时候就已经会打拳,而且相当骄傲地宣称:“巴恩斯打架没输过。”

这倒真不是吹牛,巴恩斯不喜欢使用暴力,多数时候他比心里藏着一团火的小个子爱人更低调更温和,喜欢假装自己是个彬彬有礼的绅士,不愿意用拳头解决问题。读书的时候,十几岁的男孩子总会被荷尔蒙驱动,莫名其妙地卷入斗殴事件,那些身体强壮的男孩子更是特别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展示自己的“男子气概”,可是向来冲动任性过于欢脱的巴恩斯在这件事上却异常冷静,他不喜欢管闲事,除非必要绝不使用暴力,他总是仔细地收好自己的牙齿和爪子,温和无害,像一只晒太阳的猫。

但他的拳头偏偏是整个街区最硬的,如果任何人挑衅他,或者强行将他卷入斗殴事件当中,他就会在五分钟内把“斗殴”变成“殴打”,他单方面的殴打挑衅的人,不允许对方还手。

“我家那几只没羞没臊的老混蛋,二十多年来一直用打架排名的方法决定谁做家务。我小时候特别同情那些包揽所有家务的家庭主妇,我想她们肯定是打不过人高马大的丈夫,受了很多苦。”头并头躺在一起的时候,巴恩斯靠史蒂夫的肩膀,眯着眼睛说:“为了避免自己沦为他们的佣人,除了吃饭睡觉,我那时候只要醒着,都在练拳。对了,我还会用刀子和军刺,手枪或者步枪射击成绩都能达到优秀水准——我怕他们改规则。”

这真是二十世纪最悲惨的童年故事。史蒂夫毫无同情心地笑起来,侧过身子,亲了一下他的嘴唇,一只手插进他的头发里,轻轻地揉着,巴恩斯仰视他最喜欢的人,叹了口气:“其实……”

其实你有你的强大,其实,武力固然能够战胜别人,剥夺人的生命,却不可能征服别人,获得别人真心实意的尊敬和爱。

但巴恩斯没有说出来,他不想让史蒂夫知道自己心里滚烫的崇拜和迷恋,他有点不好意思。

史蒂夫等着他说下去,于是巴恩斯闭上眼睛,十分无赖地接着说:“其实……我爱你。”

“我也爱你。”史蒂夫亲吻他的眼睛,他明白巴恩斯想说什么,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大概人类总是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特别执着,他想要变强,变得更强,他单纯地以为,若是这样,他就可以一直一直,像这样把他的小野兽圈在怀里,永远在一起。

巴恩斯很快把他们的工作室辟出一角,挂上了训练用的沙袋。史蒂夫的身体其实并不适合高强度的运动,尤其是他还有遗传性哮喘,严重时甚至会危急生命。好在这个人并非没有理智,他会在呼吸变得困难,眩晕出现之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再继续,为了不浪费时间,他们就利用这个空隙走到其他人的训练台或者比赛台附近观摩。

在某种程度上,史蒂夫其实是个天才,巴恩斯注意到他的目光总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对方的弱点,甚至比场上的选手更快。巴恩斯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靠谱的教练,他那些监护人几乎从不停止的大打小闹是他的教科书,他的课堂是真拳实脚的打斗。在这种情况下,他更多的用身体去学习,而不是动脑子,让他讲解技术或者制定训练计划,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相反的,史蒂夫限于身体条件,必须要比他的对手想得更多,他的悟性非常好,任何动作,只需要三次,他就可以琢磨出最适合自己,最有效的使用方式。

除此以外,他还是一个非常坚韧的人,他认定的事情,哪怕失败一万次,他也会说一句:“就差一点了。”然后用思考来修正自己的动作,喘口气继续他的训练。“我会做到的,巴基。”史蒂夫有一次休息的时候跟保持欲言又止的表情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巴恩斯说:“罗斯福在39岁的时候,他得了脊髓灰质炎,高烧、疼痛、麻木一直折磨他,医生认定他会终生残疾,但他没有放弃锻炼,他终于重新获得了行走和站立的能力。我比他当时要年轻15岁。”

这就是独一无二的史蒂夫,巴恩斯觉得自己的心里被倒了一大罐苹果酱,甜的,却又有那么一点点酸,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想,如果史蒂夫的身体能够稍稍好一点,哪怕不够强壮,只要足够健康,那么他在搏击方面都不会是个弱者。

可惜,上帝在调配这个人的天赋才能时,一定是手抖了。

征兵处的医生也是这么想的。几个月后,他们结伴参加了征兵试,巴恩斯毫无悬念地获准通过,还因为他出众的搏击技术和使用枪械的能力,直接拿到了中士军衔。史蒂夫则拿到了一个残酷的“4F”,巴恩斯说他很遗憾,可是他心里却是隐约有点高兴的——他不希望史蒂夫上战场,因为战争太残酷太危险,更因为他知道,史蒂夫是一个真正的强者,他能在报馆那一大堆排字学徒里脱颖而出,也一定能够成为战场上的英雄。他就像是一块收藏在逼仄破旧的盒子里的绝世宝石,巴恩斯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甚至包括这个国家。

但史蒂夫不会放弃,征兵处对他关上了门,可是巴恩斯很清楚,这个人一定会撬窗户,他想做到的事,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拦住他。

集结前的最后一天下午,巴恩斯回到布鲁克林区,他望着自己穿着军装的影子折在那些维多利亚式的小房子上,看到山毛榉掉落的一地枯黄的叶子,不到24小时以后,他就会生平第一次离开他长大的地方,去大西洋彼岸的英格兰,跟纳粹德国的士兵作战,他不再是百老汇顶级夜店英俊的领班,而是詹姆斯·巴恩斯中士。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离开战场,回到他梦里那个挂满了海报的咖啡馆。

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想要拥抱这世上他最不愿意离开的人,他转过一个街角,在浓郁的麦香里,听见拳打脚踢的声音。

时光重叠,他看见金发的小个子正被魁梧的大汉殴打,如同记忆里一样的一步不退,他想笑又想哭,身体却比脑子更快,左手一记凶狠的直拳直接砸在那个人的脸上,接着又是一脚,那个人甚至没敢看他的脸,就落荒而逃。史蒂夫很淡定地抹了抹鼻血,目光在他的新军服上停留了一秒钟,就默默地转过头。巴恩斯伸手从他衬衫的口袋里抽出了一张折成4折的通知单,一个新的出生地,一个熟悉的“4F”,他只能说:“伪造资料,是犯法的。”

史蒂夫没说话,巴恩斯也不想把他们的最后一个晚上浪费在没有意义不能改变任何事的争吵上,他十分无辜地凑上来搂住史蒂夫的肩膀:“最后一晚,我们去玩吧。”

他们去了未来博览会,那里到处都是平时巴恩斯看了会走不动路的五光十色的热闹,会飞的汽车,会说话的机器人,可是他心里却有一蓬杂草,不受控制地占满了所有的空间,他似乎看得很专心,可是却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见,史蒂夫也一样,若有所思,心不在焉。他们一起走出去的时候,史蒂夫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征兵广告,他对巴恩斯说:“让我再试一次。”

这是难以想象的让步了,巴恩斯只有点头,他们俩在未来博览会的门口分手。巴恩斯站在色彩斑斓的霓虹灯下,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消失在他视野中,有五色的光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忽然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这么一去不返,永远再不可见。

最后一晚,巴恩斯和史蒂夫看了太多的未来,可他们却偏偏遗失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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